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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ignor lemon:

#编的

亚寒带雨林

文/signor lemon

年轻的孩子像什么呢？
王源不假思索的给出答案：像雨林。
潮湿的，包罗万象的，生机盎然的，每时每刻都有在生长着的，同时也有在灭亡着的，雨林。
透过玻璃旋门，他看到从十一座客车上一一走下来的年轻的孩子们，他们似是还没能完全习惯这种走穴式的演出，每个人脸上都显露着无穷无际的倦意。
客车在最后一个孩子拿下行李的瞬间就冲了出去，接着是一辆黑色的轿车平稳的滑到门口，经纪人用手指敲了一下他的胳膊，有什么人推开了侧门走进来，王源的眼睛飘向那边一秒，迈开了步子，一个完整的，毫无瑕疵的擦肩而过。
他拉开黑色轿车的门，是不似相熟的一张脸，是哪个节目的对接，他也想不清。

有这么一年多了吧，他捏了捏鼻梁，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些约定俗成的，譬如捏鼻梁和揉太阳穴可以缓解头疼，他觉得自己大概是早就免疫了。
头疼就休息。好像是手机里一个绿色的四秒的语音说的话。
说过了不去的真人秀节目又摆在面前，打印好的商业价值分析被硬塞到手底下，对接的女孩惴惴不安地盯着他，等着他松个口，自己好回去交差。他淡淡地讲了句“抱歉”，女孩没敢表露什么情绪，估计是心里早就开始问候他家属了。
揣起手往外面走，经纪人刚叫来公司的车，边开车门边半带埋怨的说着“是个好机会啊”，他全当听不到。名义队友的同类型节目已经官宣了，即使播出时间撞不上，但是他还是觉得要“避嫌”。
他一点也不想和任何人站到对立关系上，被比较，他讨厌大数据，讨厌自己这个活生生的人，和一些冷冰冰的折线图饼状图缠在一起。
但是没办法，市场总有人上赶着割韭菜，何况他这个名贵木材。

车一路开到公寓酒店楼下，等躺到床上一摸手机才知道有九点了。开了一个近来大热的偶像选秀节目，但似乎那些唱跳已经是非常遥远的了，他乐得这样，那些毫无统一曲风的单曲，都是粉丝经济的产物，假经几手，放进去几分真心几分实意，没人知道。他这一年自己写了几首歌，按着自己的风格，写的舒心唱得也用心，只是这些歌只能是他一个人唱，多出一两个人也不行。就是近一段时间，唱跳偶像又刮起了一阵飓风，一些在这个圈子边缘徘徊的年轻人又被一个浪翻到中心来，有时候上节目能遇到，对方笑笑地来喊自己“前辈”，一问年纪已经相差无几。他们不是十五六岁的孩子了，也不再是娱乐圈独一份。
他翻了个身，把空调被裹紧了些，接着点了首页推荐的日本少女偶像总选，但实在熬不下去，没来得及关上手机就睡了过去。他总是睡得很沉，像是少年时代渴睡的后遗症般，贪恋着睡眠，不允许梦来打扰，工作人员打趣他会在睡着的时候被人卖了，他想自己无论被卖到哪里恐怕最后都能被找回来。
醒过来的时候天竟还没亮，他抹了一把脸，惊觉自己的确没了睡意，才认命的走去浴室冲凉。重新回到床上，他伸手去摸手机，却摸到了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长方体，扭开床头灯，才看出是个黑色的的盒子，横推式的，盒子上是银色的花体外文。
手机不知被谁放到床头，连接上了充电线，耳机整整齐齐的绕起来摆在旁边。
有个人在国外做节目，是今天回来的。
这种别致的赠送礼物的方式。他腹诽。
远行后要给自己认为重要的人带礼物，王俊凯坚定的认为这是一种礼貌，他对此执着的像是一种必须完成的任务。王源觉得王俊凯这样特别拗，但似乎这个人的拗是从小到大一成不变的，想到这他突然笑了。
盒子拆都懒得拆，直接放进小冰箱里，然后写了个定时备忘录，“冰箱 记得拿”。
他很确定那里面是巧克力一类的吃得东西，拆或者不拆也都没有太大意义。就算自己怎么强调自己“刚”，或者更成人的，硬汉式的自我描述，对于王俊凯来说，他一直都是“让他吃他太瘦了”的那个弟弟。

也无所谓，他想。他想做个什么样的人是他自己的事，而别人怎么看他是别人的事，他习惯了，何况王俊凯这么看他，对他也没有什么坏处。

 

聚少离多的日子后来也不再只是和家人之间，与友人，工作伙伴，都是同样的境况。做了几档节目的常驻嘉宾，和其他人共事一段，彼此在节目里玩得开，下了节目便联系不了几次，不过他觉得这也是有好处的，虽然他自认是个和善的，好相处的人，但和拼拼凑凑的合作伙伴之间也并不是都能对盘，毕竟聚散终有时，大家都是过路的交情，最后都化成了彼此的一个“人脉”，这样也就足够了。

不过做组合还是不一样的，组合不解散的话，他们一个人单打独斗成了习惯也好，一个人资源多到排不开也罢，到了什么结点，终归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。

他托着腮坐在会议室里，想到这里，便自嘲的笑笑，事实上他自己当然问过自己，“组合还有必要吗”。

玻璃门先是被推了一下，没能推动，转而拉开，穿着一身花花绿绿名牌的王俊凯走进来，挠了挠刘海。

“你们先坐着聊会天，再等会哈。”工作人员边说着边偏身像门外望了望，艰难的把怀里抱着的几个塑封夹倒到桌上，看了眼手机便离开了。

网上常说，真正的好友就是两个人长久没有见过面，但再见面，即使对坐什么话都不说也不会尴尬。王源不同意这种说法，他觉得两个人对坐各自玩手机，心里却不会有尴尬的感觉的，那必定是不相熟的，或是陌生人。但不可避免，因为长久没有这样两厢对坐的局面，所以此情此景难免说不出什么开场白，尴尬的气氛蔓延开去，装作云淡风轻的看手机反而把这种气氛无限加大。

这时候倒是王俊凯先起了个头。

“哎，没想到你喜欢这种类型啊。”他盯着手机，翻了翻，“有点像那个，那个谁。”

他偏头，好像真的在认真的回想，王源一头雾水，回了句：“啥子哦？”

“别说方言。”王俊凯条件反射似的提醒道，又低头看了看手机，“你那天不是在看那个，那个日本的组合。”

“哦，随便看看。”王源撇撇嘴。

“也是。”像是如释重负似的，或者并没有什么情绪。

“对，你最近还头疼吗？”王源问。

“还好吧。”

王源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问问对方有什么缓解头疼的妙招没，但是比起这个好像还有其他更想问的问题。

“哎，你多久没回家了？”沉默了一会儿，王源脱口问了出来。

两个人都是从山城里出来的小孩，一说起“家”，都是那个层层叠叠的城市。采访的时候要叨念，上节目被要求讲几句家乡话，真人秀里让做道家乡菜，捧一把红椒哗的倒进锅里，这时候最想就是路边一张折叠小桌两把塑料椅，埋头一碗小面吃它个大汗淋漓才痛快。胃是那个椒麻的胃，心是那个川渝的心，于是每每有人问起来，就接着提上一句，“重庆”。

也和外地求学的大学生没什么分别，回家是个需要天时地利的事。

“好久了，算不来了。”王俊凯没把眼睛从手机上挪出来，就这么随意地答着。

“真是，我都想干脆考重庆咯，重大和西南不好上，努努力工商和交通说不定，反正我是不想出去。”

这种想法有点恶魔了，他想。如果讲给身边的工作人员听，准要摆出姿态给他端正上课了，会说不切实际，说麻烦，又要有人来哄他，把他当无理取闹的小孩，尽管这是他的心里话，但是如果真的说给旁的人听的话，大概要引起什么小型地震了。

王俊凯不再看手机，不过也没有更大的波动，他只是看了王源一会儿，“有点骨气嘛，要考就考重大。”

“切。”他虽然嘴上嫌弃了一下，心里却莫名服帖了起来。

 

一个会开得一桌人头大，这种事情总是这样的，各有各的想法需求，总汇到一起难免有不可调和之处，工作人员的脸都沉了下去，连带着三个好久没见的人也低着头在桌面画圈，终于有人发出了中场休息的号令，王俊凯率先站起身来，扭了扭脖子，他近来瘦了许多，脖颈那里尤其明显，王源觉得王俊凯看着像是尼斯湖水怪，越看越觉得像，禁不住低头扑哧笑了一声。

离得近的工作人员听到，斜眼剜过来，他忙捂住嘴。

抬起头的时候他看王俊凯正往这边看，脸上没甚表情，见他看过来了，又把眼睛移开了。

做的未免太明显了。

晚上王俊凯主动提出请工作人员一起吃饭，只有几个跟了好几年的工作人员满口应下来，王源回想了一下晚上的安排，好像是没有什么行程要赶，于是也跟着蹭饭。工作人员在一旁拨电话订位子，他站在王俊凯身后，离他一步的位置，小声问：“你不回学校？”

王俊凯像是感知到什么讯号，头也没回，只答道：“请过假了。“

他点点头，也不知道是点给谁看的。

桌上此时此刻，是准大二学生王俊凯，和准高三学生王源。高考就像是那种玄幻古装剧里所谓的透明结界，一个特效，人穿越过去的时候会有在那个平行层融化的效果，从一边到另一边，人还是那个人，只是不在同一个维度里了。王俊凯的玻璃杯里也被倒了啤酒，上面泛着雪白的沫，他也没推拒，但也没喝成，笑闹着全给旁边的助理灌了下去。王源端起面前的椰汁，咕嘟一口。

早几年凑在一起的时候就喝过酒了，真说起来啤酒这东西哪有椰汁可口呢，但是好像约定俗成的，一个成年人在外参加多于五人的聚餐就应该喝点酒，喝茶尚且是有情可原，喝果汁的都是小孩子做派。可是无论是什么名贵的酒，喝起来似乎都有点似有若无的苦味。

喝酒大概是成年人吃苦的开始吧。

 

他不知什么时候爱上了半夜骑车。

或者说是因为年龄还不够，否则早就演变为深夜飙车。

吃过饭这场会议才算彻底告一段落，王俊凯说要开车，但那群工作人员谁都闹不清他到底是碰没碰酒，都不肯他开，他也没多做挣扎。北京夜里不比重庆，总是一种压在心口的干热，热的人像是能从鼻腔往外喷火，雨是难盼来的，只有点风算作慰藉，如果没有这种种因素，只考虑自然条件，真的会有这么多人愿意定居在这里吗？

“想什么呢？“工作人员问。

“没，啊，想晚上要不要出来骑车什么的。“

“你约谁出来吗？“工作人员忙问。

“啊。啊对啊，算了算了。“他当然知道工作人员在考虑什么，还是贴心的把这种想法吞了回去。

司机一路打了四个哈欠，王源在前镜里看了个清楚，除此之外还有坐在司机正后方的王俊凯，这家伙一上车便睡起来，头跟着车行进，一点，再一点，突然睁开眼，然后又缓缓闭上，他刘海上的发胶融的差不多了，偏软的头发耷下来，如果用一个词形容的话——纯情。

老王这个人纯情的程度，的确让不少人头疼。女孩的橄榄枝丢得都能支座房了，他脸上还是那种礼貌又无可奈何的表情，但他似乎也不会揶揄女孩，只是摆出一种有点憨厚的笑来。所以虽然是个很有行动力和担当的人，怎么看怎么都是划归到弟弟那一类里。可是这和自己不一样，王源觉得自己本性和外表并不匹配，如果把王俊凯的灵魂移植到自己这里来，倒是有些合适。

车子一停住王俊凯就醒了，像是什么神功似的。之后便顺理成章的跟着王源去了他的房间，门一关他倒来了精神，扎进衣柜里找浴衣，王源站在后面看他那件从前到后每一个空间都塞着图案的上衣，忍不住说了句：“你衣服好难看。“

“你不懂时尚。”王俊凯翻出浴衣团成团抱在怀里，回头对着墙上的全身镜照了照。

“好吧，其实我也不懂。”他补充道。

 

“打游戏吗？”看到王源冲完凉，王俊凯把在手上缠了一半的吹风机重新转开，把插头插在了躺椅旁边的插座上递给他。王源接过来，因为线长的原因他只能站在王俊凯身边吹头发，王俊凯穿着的是王源的白T，外面披着浴衣，腰带被他胡乱塞在浴衣口袋里，露出像是猫尾巴的那么一截在外面。

他盘着腿坐着，膝盖顶在自己的腿上，那种硬邦邦的骨头，让王源想起自己家里训狗用的狗咬胶。

就在他打开吹风机开始吹头发的时候，王俊凯往前挪了挪，坐在躺椅边沿，伸手环住了他的腰，把头靠在了他的肋骨上。

王源也只是拿吹风机吹着王俊凯的发顶，看他的软发起源的漩涡中心。

“你困吗？”

“还行。”

“骑车去？出去？”

“不骑了。”

“再晚点，我可以陪你出去骑。”

“不骑了，还是。”

“嗯。“

王源想，自己也不是这么喜欢深夜骑车吧。

只是夜晚这个东西太荒唐也太无聊了，只是白天里也没有可以称得上是自由的那些。

 

接吻的时候他总是不知道该把手搭在哪里，无论是站着，坐着，还是干脆躺着，他都很希望对方只是浅尝辄止。但显然王俊凯没这个打算，他接吻从来都不闭上眼睛，至多也只是垂下睫毛，不知道究竟是在看什么，如果王源能有机会站在第三人称视角观摩的话，大概会觉得王俊凯比起接吻，更像是在品尝什么。

在某一刻王源觉得自己闻到了血腥的味道，在夏天闻到这种味道总是很让人作呕，有点类似于吃得感觉撑的时候闻到方便面的味道。

于是他向后退了一退，王俊凯便识趣的松开了。

王源摸了摸嘴唇，手指上并没有想象中的血迹，血腥味消失了，王俊凯低头，抓了抓刘海，去背包里翻出一个米黄的盒子，进了浴室。

王源跟过去，看到他把里面透明的牙齿矫正器拿出来在清水下面冲了冲，扣进嘴巴里。

“好像假牙。“

“走开。“

夜晚真是个荒唐又无聊的东西。

 

没多久王俊凯又接到了出国的行程。

“签证，签证，签证。“

王俊凯在王源知道的微博小号里发了如上动态，王源猜测在连他也不知道的小小号里，老王估计已经在骂娘了。

出国没有想象中那么清闲，也没有走在街上能没人认出来，没人悄悄跟在后面拍照这种好事，只不过比起在国内的围追堵截要好这么一点。他开了聊天框问：“这次去哪？“

过了一周，也没见有人回复，倒是从热搜上看到了他的机场照。

追梦的人都是伊卡洛斯，何况是大环境给他们造的梦。

 

再聚还是在北京，夏天到底是见不到头，除了热也说不出别的什么，车停在红绿灯前，同方向的人行道前，老人正数落把雪糕化了一身的孩子，一边用帕子狠力擦着。

王源把空调风口调高了些，王俊凯注意到他的动作，干脆关上了。

空调一关，热就立刻将人裹挟，他立刻感觉出了不适，又觉得是不是有点过于依赖人造恒温。

尽管地球制造无尽的资源，人类多数时间还是依存于人类。

其实人类种群才是地球最庞大的资源库吧。

“礼物在后座，你一会儿下车记得拿。”

王源扭头看到后座放着个深咖啡色的牛皮纸盒。

“放在车上不会化了吗？”他问。而王俊凯正忙着和一个乱变道的车暗中较劲。

“什么化了？”他反应过来之后回问了一句。

 

回到酒店公寓之后，王源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两个盒子，一个黑色的，横推式的，上面有银色字母的盒子，他推开，躺在红色绒布里的是一支银灰色的钢笔，和一本皮制封面的笔记本。

似乎都是手工制的，也或许只是普通的罢了。

打开牛皮纸盒，里面端正的摆着翠鸟羽毛颜色的领结，旁边放着精巧的机械袖扣。

他坐在地上，看着腿弯里的两个盒子，又想起那些被自己随手放在家里冰箱里，还没有拆开的盒子。

是什么时候，从巧克力变成酒心巧克力，又变成这些的，他想不明白。

只是突然间，更多出了一分回家，回重庆的憧憬。

 

绿色的四秒的语音：“谢了啊，礼物。”

白色的文字回复：“喜欢就好。”

 

 

END.

 

虽然其实本身感情毫无关系，但这个故事的一部分来自麦浚龙演唱的，黄伟文作词的《念念不忘》

“赠你哈啰吉蒂那玩具 这天早变做茉莉香水”